近日，瑞士金融市场监管机构（FINMA）对媒体表示，Facebook旗下的数字货币项目Libra必须接受瑞士的反洗钱审查，同时该项目的进程必须要经过法律的质询后才能开展。

“在加密货币洗钱方面的监管，我们是全世界最严格的。” FINMA的主席马克·布兰森特别强调。

在此之前，Facebook选中瑞士作为Libra项目运营主体的注册地，正是冲着瑞士对加密货币开放而友好；但布兰森的一席话却表明，瑞士的态度正越发严苛。

不仅如此，FINMA此后还表示，将与其他国家的监管机构合作，共同监督Libra项目。

瑞士为何在几个月内就“变脸”，想做世界级加密货币的Libra再次成为“烫手山芋”？

加密货币之邦

“加密货币之邦”，联邦主席约翰·施奈德·阿曼曾这样称呼瑞士。

这个称呼并不是空穴来风。以太坊的起源地就位于瑞士中北部的小镇楚格，而最早生产出比特币ATM机的制造商Lamassu，也于今年年初将公司总部迁往楚格。

据公开资料显示，楚格州位于瑞士中北部，人口不到三万，但却是整个瑞士乃至全世界最富有的城市，仅在2016年人均GDP就达到了163000美元，这部分得益于其宽松的金融监管政策和低税收环境。

楚格州

值得一提的是，一直以来，楚格都因为其“兼容并包”的态度，备受加密货币和区块链初创公司的青睐。据全球最大的审计公司之一普华永道数据显示，2017年十大ICO公司里，就有四家位于楚格；而据不完全统计，截止到2016年，楚格拥有300多家加密货币公司。这也让楚格州享有“加密谷”的美名。甚至在2017年，瑞士还在楚格成立了“加密谷协会”，成员包括普华永道、区块链企业ConsenSys、传媒集团汤森路透等。到了2018年，楚格州还将区块链技术引进全民公投的程序中。而楚格州在加密货币方面的迅猛发展，是瑞士传统金融机构和监管部门，对加密货币和区块链技术“大开怀抱”的最为鲜明的体现。2018年7月，瑞士主要金融服务提供商SIX Group宣布正在搭建一个用于数字资产交易、清算和监管的基础设施平台，而SIX Group旗下的瑞士证券交易所（SIX Swiss Exchange）在今年3月份，已开始交易基于以太坊的金融衍生品（ETP）。

到了今年8月份，负责监管瑞士境内一切金融活动的机构FINMA发布新闻稿指出，已经向SEBA Crypto AG和Sygnum AG两家新的区块链服务商颁布银行牌照，据麻瓜派了解，这标志着这两家公司将成为加密货币银行，助力他们未来更好地“运营代币化数字证券”。

从政府到传统金融机构，再到监管部门，瑞士一直致力于让加密货币及相关的区块链技术，融入到整个国家的金融体系，乃至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中。

正因如此，Facebook才在今年6月份对外宣布，将旗下的加密货币项目Libra的运营主体设在瑞士日内瓦。

面对这个世界级项目，瑞士也一度抱着积极和欢迎的态度。

日内瓦州经济发展主管皮埃尔·莫德曾表示，日内瓦当局对与该项目合作感到“相当兴奋”；而瑞士财政部国际金融秘书处（后文简称“秘书处”）也指出，瑞士愿意积极推动Libra项目，助力瑞士在“一个雄心勃勃的国际项目中发挥作用”。

今年7月份关于Libra项目的听证会上，Libra项目负责人大卫·马库斯在回答美国国会议员关于Libra总部设立在瑞士的原因时，还表示瑞士“可以帮助Libra项目国际化，并且瑞士（加密货币方面的）监管规则更加清晰。”

大卫·马库斯的观点没错，瑞士对加密货币的监管态度虽然宽松，但其监管规则其实更为清晰。

据麻瓜派了解，早在去年2月16日，FINMA发布了一份与加密货币ICO相关的指南，其中根据代币的基本用途及其是否已经可交易或可转让，FINMA将ICO代币分为三类：支付型代币、实用型代币和资产型代币。

支付型代币（即加密货币）：这类代币可以在当前和未来作为支付手段，用于获取产品或服务，或作为货币和价值转移的手段。此类代币需遵守反洗钱法；

功能型代币：此类代币是旨在为应用程序或服务提供数字访问权限的代币；

资产型代币：此类代币代表资产，例如实体标的物、公司或收入来源中享有的份额，或股息或利息支付的权利。就其经济功能而言，此类代币类似于股权、债券或相关衍生品。此类代币需要受到证券法的约束。 

专门出台一个ICO指南用于指导并监管加密货币行业的发展，如此细分和明确的监管规则，除了瑞士，世界上也没有第二个国家这样做过。包括美国在内的大部分主权国家，对于加密货币尚未有一个明确的定义，除了拒绝承认加密货币的货币价值之外，这些国家未能实现将加密货币归类到一个细分的金融领域中进行细致深入的管控。足可见瑞士对加密货币和区块链技术的关注度和友好程度。

美国金融界的“利奇马” 

在瑞士对Libra还保持积极和欢迎态度时候，Libra则在美国遭遇监管风暴。

就在Libra问世后的一个月，美国参议院和众议院接连举行听证会，在会上，议员们对Libra和背后Facebook的问询激烈而充满怀疑。

事实上，大部分参议员和众议员们，表现出来的强烈反感并不是考虑到Libra项目本身会对现实社会带来多大影响，据麻瓜派了解，他们更多地是对Libra项目背后的主要操盘者——Facebook本身的怀疑。

咄咄逼人的众议院议员亚历山大·科特兹（Alexandria Ocasio Cortez）

2018年3月，Facebook被曝出“剑桥数据泄露”事件，涉及5000万美国人的个人隐私数据，占据美国人口的1/6。

正是从那时开始，美国上至政府部门，下至普通百姓，都逐渐失去了对Facebook的信心，这种怀疑，延续到了Libra上。

就个人数据和隐私保护的方面而言，马库斯在听证会上表示，Libra的隐私监管机构是瑞士联邦数据保护和信息专员（后文简称“FDPIC”）。

但打脸的是，FDPIC方很快回应称Facebook并未与他们取得任何联系，他们也希望能得到更多关于Libra想要获得哪些个人数据、如何处理这些隐私数据的信息。

如果仅仅考虑到个人数据和隐私保护的问题，无论是Facebook还是Libra，其对待问题的态度和作出的回应都稍显暧昧与模糊。

当然，也会有比较理性的官员，并不把重点放在Facebook之前的丑闻上，而是质疑Libra对国家主权货币、金融机构、支付体系等方面的影响。

马库斯则回应，Libra将不会威胁到现行的法定货币地位，同时在监管机构完全同意之前不会擅自推出Libra。然而美国的监管机构对这一说法并不买账。据麻瓜派了解，从民间到监管层，从政府机构到非营利组织，整体来说，美国上下对Libra项目的态度几乎是一面倒的反对。以至于原本“兼容并包”的瑞士都受到影响，转而重新审视这个项目。

棒打“鸳鸯”的“世界警察”

如果说，Facebook的丑闻、个人数据和隐私保护问题，是让瑞士对Libra态度犹豫的主要原因，而真正让瑞士改变态度的，是美国监管方的两次亲自拜访。

在Libra第二场听证会上，美国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玛克辛·摩尔·沃特斯一刀见血的指出，要推行全面禁止Libra的立法草案，“大型公司不得建立、维护或经营一项数字资产，这种资产被定义为具有交换媒介、记账单位、价值存储等功能的货币。”

8月24日，这个“不太友好”的女人就专门带着一个访问团远赴瑞士，与FINMA、秘书处以及FDPIC等瑞士监管机构面谈，希望了解瑞士当局将如何监管Libra，并询问更多关于该项目的现状和规模。

谈话的具体内容没有对外公布，但随后瑞士的反应似乎证明，这次谈话的内容对Libra项目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8月26日，FINMA公布了关于金融服务提供商区块链支付监管要求指南，指出加密货币交易所、钱包服务提供商需要遵守现有的反洗钱规则，同时“不允许基于区块链的商业模式绕过现有的监管框架，特别是打击洗钱和恐怖主义融资的监管”。

与此同时，瑞士央行也开始就Libra项目加紧与瑞士政府当局进行接触。

一周后，在巴塞尔大学的一场演讲中，瑞士央行行长托马斯·乔丹表示，与法币外汇美元挂钩的稳定币，将会威胁到瑞士现有的金融系统稳定性。虽未明确指出具体是哪个稳定币，但在这个当口，最容易让人产生联想的就是Libra。

时间到了9月10日，美国监管机构再次拜访瑞士。美国财政部与瑞士监管机构在瑞士首都伯尔尼面谈，明确提出希望瑞士加强对加密货币的监管，同时针对Libra项目采取严格的加密货币法规。

从之前的“了解情况”，到现在略带强制的口吻，在Libra的问题上，美国似乎表现得越来越强势。

瑞士迅速回应了美国财政部的“希冀”，第二天FINMA便宣布，Libra必须要接受瑞士的反洗钱审查，并在接受法律质询后才可开始开始项目的进程。同时，FINMA发布了一项以稳定币为主的补充材料，指出Libra项目必须以支付系统的形式来向监管机构寻求批准。

而获得批准的前提条件，是与储备管理相关的回报和风险将完全由Libra协会承担，而不能将风险转嫁于Libra稳定币的持有者；美国财政部造访瑞士的第三天，FINMA表示要与其他国家的金融监管机构合作来确保对Libra项目实施无缝监管。

至此，Libra成为全球主要主权国家金融监管机构眼中的众矢之的，连一向开放大度的瑞士都变得冷酷了起来。  

被逼无奈还是另有隐情？

耐人寻味的是，虽然瑞士监管机构的加密货币和区块链的态度转变，但这也仅限于Libra，不影响其他公司。

9月16日，据Businesstimes消息，Seba和Sygnum两家持有加密货币牌照的银行，将于下月开始正式在瑞士运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