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最大的金融服务机构之一——摩根大通于今年2月宣布将发行加密数字货币摩根币(JPM Coin)，此举被外界认为是摩根大通正式进入区块链界的标志。笔者结合摩根大通发行“摩根币”这一热点事件，从货币经济学视角剖析加密数字货币，解读摩根大通发行摩根币意味着什么？数字货币交易的目的何在？所谓“稳定币”真的稳定吗？

一、摩根大通为何发行“摩根币”？

在理解J.P.Morgan发币前得首先需要理解什么是清算。国外分为支付、清算、结算三种，但是在中国都统称为清算或者清结算。在清算和结算之前的交易过程，指的是信息的支付指令的一个发起、授权、传输阶段。如果不涉及跨账户部门的货币资金转移，那么就不需要清算，直接将货币从一个账户转移到另外一个账户。但是如果涉及跨账户机构的这种货币转移，那就需要清算。清算又分为实时和延迟两种模式。

在中国，清算是由中央银行来进行的，中央银行使用的监督管理系统被称为实时全额结算系统(RTGS)，美国使用的监督管理系统叫FEDWIRE，建立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并且一直沿用至今。FEDWIRE系统一直没有大面积换代或更新，所以相比其他地区的RTGS来说，FEDWIRE只能说是准实时或者近实时的系统。

但是，FEDWIRE和实时系统之间存在一定差异。例如，我在美国支付一张支票，一般要五个工作日才能取现，如果中间遇到节假日的话还得顺延，追本溯源，这样的延迟现象不是源于美国人民缺钱，而是因为美国的支付系统，特别是零售支付系统，无法做到实时到账。基于这个原因，去年11月美联储向全社会(主要是这些支付市场相关的这些主体)征求意见：美国应该怎么样改进自身支付系统、提升支付效率。

在这样一个背景下，J.P.Morgan就出来做了一个“代币”，其实不仅仅是J.P.Morgan，其他银行也需要这种这一类的代币。在美联储不支持的情况下，民间先使用代币作为替代品进行实验。早前在2017年，日本的三菱东京日联银行就联合几个大银行发行了一个类似的代币J-Coin。不过这个东西不是基于区块链技术，但是目的和J.P.Morgan是一致的。

无论是美国还是日本，金融机构发行代币都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现象，究其根本都在于其支付系统的效率低下。但是，就摩根大通发行代币一事，美联储的官员并不看好，因为其背后没有美联储背书和承担，假如出现了流动性风险，谁来承担这个责任？没有美联储和美国财政部的背书，摩根大通的支付系统做得越大，风险也越大。

当然，J.P.Morgan自身也无法承受系统做大后所产生的风险，这个系统最后可能变成经济学上的“公地”，公地悲剧源自难以界定各方应当承担法定的义务和责任。在此基础上，J.P.Morgan预计会将整个代币系统维持在可控的体量之下。

二、数字货币交易的目的何在？

购买比特币，并在国内进行交易，这一现象不会体现国内比特币报价的情况，他体现的是本国货币对美元汇率的变化情况。这一现象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跨境洗钱”。如比特币、以太坊、EOS等一系列主流加密货币，最主要的目的用途就是用于跨境，因为其每天的报价充分反映汇率信息。

除了炒币之外，参与加密货币交易的人的另一目的是为转移资产，这就产生了货币替代这一问题。在上世纪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刚崩溃不久，拉丁美洲和东南亚一些国家比较落后，因此政府机关滋生了腐败现象，大量发行法币，以致最后法币不如纸值钱。这个时候，这些国家的居民更愿意使用美元去进行日常的支付交易。这些使用美元作为货币替代的国家变成美元化，美元化最高峰时期出现在苏联解体之后。

加密资产出现，首先出现在美国，并且它是以美元定价，它没有说以欧元以瑞士法郎来定价，它全部以美元定价。所以美国人认为这种东西就是一种美元化，或是美元化的数字化体现。美国政府没必要去管它，起码美国财政部是这个观点。 美国政府从来没有说他要主动去推美元化，也没有说我要反对，这是市场的结果。那么正是美国对于美元化这样子的长期的一个态度，所以美国财政部对于加密资产这种以美元定价这种交易资产，他们就认为这是正常的美元化。

去年7月份，土耳其里拉因为土耳其政府的财政出现问题而闪崩，当时土耳其的比特币报价忽然快速上扬。因为一些人已经知道或者预感到里拉即将出现问题，需要将里拉换成美元，这时候比特币的需求激升，比特币价格随之急剧上升。

作为对比的是在2016年英国脱欧，在英国脱欧公投结果出来前一段时间英镑兑美元是在一个比较稳定的状态，脱欧结果一公布，英镑兑美元也下跌了，但是比特币对英镑的报价下跌，而且下跌非常严重。因为民众根本不需要用英镑换比特币，再用比特币换美元，用英镑直接兑换美元即可。使用英镑换比特币再换美元还得多出2%的手续费。英国不是一个外汇管制的国际，英镑是完全可自由兑换货币，所以不需要用这种加密资产，用比特币或者稳定币去做一个外汇交易的一个中介。这个时候应该卖掉持有的以英镑计价的比特币，卖了换成美元。把英镑计价头寸降下来，美元计价头寸涨上去，所以卖了比特币换成美元，比特币价格也随之下跌。

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的话，政府之所以警惕比特币，警惕各种稳定币，因为它是以美元定价，它是服务于美国的，而且金融市场它有一个非线性的特征，就是风险是不可预计的。当风险来临时，可能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因此，中央银行、外汇管理局等监督管理机构严格监管加密资产交易，既是为了保护国家安全，也是为了捍卫人民财产。

三、稳定币真的稳定吗？

那么，到底什么叫“稳定币”？从货币理论的视角，货币值的稳定或者币值的稳定，并不是指货币面额的稳定，而是货币购买力的稳定。例如，今天的一百块钱人民币可以买一斤苹果，十年之后一百块钱还能买这一斤苹果，那说明人民币是稳定。这一百块钱人民币，我十年内我都可以稳定的换到一斤苹果，这才是货币币值的稳定。

这是由严密的理论和复杂计算推导出来的结果。从学术表达来说，一个货币的币值的稳定，它的定义是什么？是这一单位货币带给货币持有人的效用比上用这一单位货币能够换的实际消费物品带给持有人的效用，它们的比值是稳定的。

那么在经济系统里面，我们可以把这种政府想象成去中心化的组织，只不过它行使一些功能治理功能，或者称之为“中央计划者”。

货币供应量需要跟上经济发展，方能支撑整个市场经济活动的交易。那么稳定币也一样，稳定币要做得越来越大，稳定币的数量会越来越多。如果说价格是由市场供需形成的一个均衡结果，没有人为的干预，或者人为的作假欺诈的情况下，那么发行的稳定币越多，对于发行者来说，这是发行者负债，也就是说如果发行的负债过多的话，那么币值肯定不稳定。因为能够支撑的这种经济模式，不是随着你的发行的稳定币的数量在同步增长，它有可能在一段时间内保持一个稳定，但是发行的数量也要增加。

对于政府而言，政府的税收，政府的财政收入可以用于填补这块差距。那么对于去中心化的这种发行机制来说是什么呢？只能是收费，或者说用发行者自己赚的利润去填补。如果他想维持1美元不怎么波动的话，或者波动很小波动的话，他必须要填补一部分费用进去，或者填补一部分价值进去。因为他不可能去收税，他不是政府，他没有能力收税，那么他只能是从每个交易者的身上收取费，美其名曰稳定费。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并不需要稳定币。什么人需要呢？炒币的人需要和洗钱的人需要，并且炒币的人和洗钱的人有可能是同一类人。面对某些高涨的炒币呼声，普通人需要加强对信息的判断力和对风险的防范意识，谨防落入陷阱。

作者 赵鹞(中国政法大学金融创新与互联网金融法治研究中心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