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与“AI”是我们的两大焦虑

现在中国培训领域充满了焦虑，焦虑最主要两个方面。第一，中国政府政策的不确定性。中国政府在过去几十年中间从来没有对教育培训机构提出过任何要求。

从去年开始，他们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要求，提出要求在当天就派各种部队到各个培训机构考察检查，我们在座的大部分搞培训的应该都被各个部门检查过，当然新东方也不例外。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跟政府各个机构进行了沟通，我们觉得培训教育是要管一管了。从新东方2006年上市开始，政府就关注培训教育领域了，但是最近大面积整顿提高，包括对培训教育老师要有教师资格证，对他们提出要求，记者还进行采访。

所以，我们把这件事情当做好事来看。通过政府治理整顿，我们的管理能力和老师素质都比较迅速的提高，如果你管理不规范，老师水平不够，比如说拿不到老师资格证，他就没有资格在培训机构当老师了。所以任何事情的发生我们都要从好的方面看。

第二个焦虑的原因就非常简单，就是今天这个会议的主题（AI+教育）。我参加的现在任何一个会议，企业家的，教育的，金融的，医疗的，只要是开会的，一定把AI放在前面了，好像没有AI这个会议根本就开不下去的原因。

我现在收到的商业计划书，一来就是AI加商业应用，好像教育领域AI被他用尽了，但是他真正哪个用了我其实并不知道。但是这张牌要打的，如果不打的话，就好象一个女人出去身上没有背一个LV包和爱马仕的包，大家会觉得，我靠这个人真土，你自己土了才会包装自己。

很多企业没有多少投入AI技术，怎么办呢？其实焦虑有一大半也是被你想出来的，今天AI加教育，加TECH，因为大家对传统教育没有兴趣。这可能是一个本质的错误，因为没有对传统思路的探讨，AI怎么应用到教育上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这就像农村开始用上电视机的时候。我们村上有几户人家买了电视机，其他人就感到特别焦虑，说，怎么办？我们没电视机儿子可能就娶不到老婆了。但是实际上，如果你真不买电视机，那个钱不花，你也没有太多损失，到最后手机就取代电视机了。

教育机构与技术平台的数据关系

所以我想说，AI是分成三个层次。第一，是AI的技术层面的研发，比如说语音识别技术，人脸识别技术，行为识别技术等。这个技术层面与教育领域的大部分机构是无关的。我们在座的各个机构，包括新东方，很难有这样的金钱和技术实力，用五年八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去投入研发AI真正的底层技术。但是这点我不操心。为什么？因为它总有人在研究。技术迭代带来的是，技术普及越来越快，以及在技术所花的钱会越来越少。

所以，对于我们教育人员来说，我们要做到第二个层次，也就是AI跟教育结合的应用的层次，到底能做到多好。这里面又涉及到两个问题。第一，对于新东方这样的大机构，背后一年是几百万学生的数据，如果说随便把这样数据与技术平台结合，数据同时会留给技术平台，技术平台通过训练它的AI系统与教育相关的越来越敏捷，然而，这个成果跟新东方没有关系，这对新东方来说是巨大的损失，谁都知道现在数据比人工智能本身更值钱。

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科大讯飞为什么愿意跟新东方合作，来搞英语作文和英语口语的自动批改系统？原则上，科大讯飞在人工智能和智能教育应用做的不错了，比如说，他想搜索十万篇雅思作文，对他们来说难度还是相当大的，因为他们没有县城的托福学生和雅思学生。新东方可能只要十个礼拜就把这个数据上传到系统，对于十万学生的错误率和抓取率会提高十倍。

但是新东方有担忧。这个训练出来之后，底层不是归新东方？训练出来底层系统科大讯飞可能用到别的领域去，但是新东方只能是应用自己的小小领域。所以，新东方、好未来投入这方面，要求数据只留在新东方的平台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它最值钱的东西很难去分享。

有一个学术机构有一万人，他来找我说，想找人开发自己的AI和应用，我不能给别人，给别人拿走了就亏大了。其实如果数据没有大到足够大的程度，数据对你来说没有价值。就像阿里巴巴、腾讯、百度等，用了我们所有人的数据，使他们这个公司无比值钱。

你的数据有多少价值是存疑的。因为数据对你来说只是数据，当成千上万的数据结合在一起，新的东西就出现了，就像一片森林中间，没有一个森林属于哪棵树，但是当地理环境的变化，你会发现森林里会长出来原来人们从来没有看到的各种植物，这是环境。现在人工智能加上互联网，为什么大公司越大，小公司越难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它过去是一片数据森林，在数据森林中间产生无数的小商业机会，这些数据是我们完全拿不到的。

对于你们来说，如果说你的公司数据是很小的话，其实你是要放在这个大公司的森林中间去养的。比如说，如果新东方现在有一套人工智能的平台，你可能会想不能并入新东方平台，我并入新东方这个平台以后数据就被新东方掌控了，到最后，新东方就会利用我的数据来做更大事情。

事实上是这样的，只要你敢把你的学校并入到新东方的数据平台，新东方就可以把背后的一百万个小学生跟你的一万个小学生数据一起研究，你就做了大贡献。但是如果不行的话，这个数据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你是没用的。

你并入到大的平台，你能不能分享这些数据？最后产生的数据成果能不能同时享受？如果把这两个问题解决了，你的数据尽管并。就像我从来不担心腾讯会利用我的数据做任何坏事一样，但是腾讯一定会从我的数据中间抓取，中国的企业家和企业人士达到多少财富以上，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干什么，腾讯一定会有分析。所以这就是在AI的时代，你怎么样用最低的代价尽可能最快的速度切入到最大的发展的洪流中间去的这样一个前提条件。

但对于新东方来说，比如说我们，因为腾讯也找过我，阿里巴巴也找过我，很多单位找过我信望跟新东方共享数据，包括新东方学员学习轨迹流，用他们的系统来进行学习学习习惯、学习态度、学习方法的分析，最后得出来的成果跟新东方共享。

这件事情本身是不是件好事儿？是好事儿。但是新东方敢不敢去分享？不敢。为什么？因为新东方涉及到了几百万的学生，这几百万的学生背后带来的是几百亿的收入。到这些数据出去以后，如果对方有一个特牛的人迅速在内部催生出一家教育公司来的话，是极有可能我们这些数据够变成他那个教育公司核心的引擎和发动机了，我不敢。每年我们投入几个亿在做互联网、人工智能、AI加上教育的各种应用，但是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学习效率和教师水平是两大核心

新东方投入主要是在应用层面。我们跟技术公司有一个共识——技术公司不能把新东方的数据再用到其他任何地方去。我对新东方的信心在于什么地方呢？因为AI的技术本身是越来越成熟的，但是AI所要搭载的数据这件事情不是随便可以完成的，而新东方的数据是非常全面的，所以只要我们投入的得当，方向正确，未来在AI加教育应用层面的大量成果，或者说是系统。从新东方产生这件事情应该是没有疑问的，当然它也可以同时从好未来产生，也可以同时从你们身边产生。

我想说的是，为什么其实不需要有这样的焦虑？因为到最后，AI就像是自来水一样，每个人每个机构都能用，大量AI技术一定是开源的、开放的、免费的，你着急什么？其实很多人都没有把东西放正。

举个简单的例子，大量培训机构其实连最基本的教学质量都还没有抓好，就在想着AI怎么用。请问AI真正能够提升你的教育领域中间的两大要素吗？教育领域中间的两大要素，第一是学生学习效率的提高，其最终结果是成绩提升。第二是老师教学水平的提高，其最终的结果是老师被学生所喜欢，同时促使学生成绩更快的提升，就这两个要素。只有真正意识到了学生分数如何提升，以及老师水准如何提升核心要素的时候，整个业务体系才能变得更加的健康。

我最喜欢讲的故事就是三年半前。因为三年半前的新东方是乱的，新东方当时的管理团队意见很不一致，所以就变成了各行其事。有的人说，新东方要多开教学点，这样附近老百姓就来，我们收入就会迅速提高。有的人说，我们要进行大量营销，通过营销以后我们就有更多人来到新东方。

大家都去这么做了，结果新东方有一年，新东方的收入真的提高了50%以上，大家很高兴收入提高这么多，居然那么多学生到新东方。结果后面的教学产品、教学服务、老师队伍建设完全没有跟上，家长来了以后，第二年，选择用脚投票，新东方一年之内从上一年的增长50%几一直变成了只增长到12%，你想这个下跌有多大。这是跟AI技术没关系的呀。

所以，我就跟新东方的人说，先别管新东方技术多么落后，我们先管一件事情，老实实把老师的水平给我提高。我问新东方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新东方只做一件事情，是我们把所有的钱投入在AI相关的系统研究上，还是把所有的钱全部投入到老师水平的提升上？

新东方还是有常识的，千篇一律的选择投入在老师上。因为AI未来不一定取代老师，未来AI会不会比老师讲课更牛，不用你花钱，24小时讲课都不觉得累，会不会有这一天到来？一定会有的。但是，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我们的还是要用到老师的，因此老师面对面的教学水平的提高就变成我们的核心点。

有人不同意，那就从新东方离开。所以，2015年我整顿了一次新东方的管理队伍，最后达成一个共识，后面三年时间我们什么也不干，只抓教学水平和老师质量。结果也是比较让人欣慰的，新东方2016年收入反冲增长到30%，2017年30%，今年2018年还是30%。

大家看这次新东方的财报利润下降了，在我们预料范围之内，为什么？因为在教学水平达到的情况下，我们就要投入更多钱在互联网和人工智能方面，所以不下降才怪。后面三年，新东方的利润率依然不会太高，但是不是因为新东方管理失控，而是定向投入。因为这方面你必须去投入。

单独的1对1机构模式难以走通

我再次要感谢投资者给了我们很多钱，因为新东方在资本寒冬时代一下融了15个亿，未来我们教育行业都希望进入，投资、合作。一旦合作以后，作为这个平台上的机构，你们可以利用新东方的研发成果来加快发展，而且既然新东方已经是你们的股东，你们使用数据新东方也不会太有疑虑。

但是这里我依然要说到投资者的坏话，凡是拿到新东方资本投资的人，没有一家机构被新东方会催着说你要这样干那样干。因为我本人深刻的知道，教育领域就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地方。不是说你拼命的拔苗助长，教育就会蓬勃发展的地方。

现在我依然对中国的一些拿到了比较大的投资教育机构表示担忧，当然新东方没有投那些机构。拿了那么多资本家的钱，资本有逐利性，它非要你以最快的速度发展，让你公司估值更高，以后拿到更高的钱他就退出，让你上市。上市之后，是死是活跟你没有关系，上市以后你死了就死了，他的钱就赚到了。

很多投资者跟了新东方这么多年，一看新东方利润下降就开始抛股票，但是这件事情对我来说不是大事儿，为什么？我刚好用新东方的利润增持30%的股票，为什么？你让你内部的人用这样一个趋势更好的获利，哪还有这么好的事情。上一次已经是遥遥无期的2012年美国公司攻击新东方，把新东方股票从29块钱拉到15块钱。

新东方现在所有管理者都已经拿到增加30%的股票了。让内部的人更好地获利，同时，不要因为资本市场对你看好看差，你赶快迎合资本市场资格。我们不会这么去做。你只是新东方的过客，通过新东方赚一笔钱而已，所以我不可能听过客的话来做战略。你们未来拿到资本的钱一定要有这种态度。

为什么我说我对几家拿到钱的大量机构担忧？因为我发现，这些机构有的是基本上烧钱，基本上每年花出去的钱，是他能够收到的学生和客户钱的超过一倍，超过一倍也没有关系，因为烧钱意味着未来可能赚钱，从长远来看，你的商业模式到底能不能跑通？有的时候我跟这些人聊的时候，他们跟我怎么讲商业模式我都看不出来在某一个阶段它就必然能赚钱。

新东方做一对一的时候，我们曾经反复讨论，要成立一家独立的公司来做，后来我否决掉了。为什么？因为你独立公司做，意味着你要独立钱大量钱，第二，独立就跟新东方内部做内部竞争，也意味着两边客户不能互相拥有。

所以我把它做成新东方的辅助业务来做，放在同一个团队来做，因此不形成客户之间的互相竞争，可以变成客户的互相利用，这个对我来做的是我有史以来商业最成功的之一。现在新东方一对一收入40亿人民币，利润是20亿。客户自动流转，获客成本几乎没有。但是有这个优势。谁能把获客成本下降，谁就活下来。就是这么简单。

第二个就是成本下降，成本和费用下降，让能够自动化和人工智能做的事情千万不要再让人去做，这就会达到费用和成本的下降，你就有更多的利润可言，商业模式才能够出来。如果出不来，一定是空欢喜一场，最后就变成精尽而亡。没钱了，最后投资者看到你这个模式跑不出来，一定程度上不能烧钱了，费用成本没法同比下降，到最后结果你就是死定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能听到关门跑路的机构。所以做教育这件事情不要急，一定按部就班的做。

互联网+AI+区块链才可能颠覆高考模式

最后一点，坦率说，我对道德方面的关注远远高于我对术方面的关注。所以大家看我对教育的言论，很少讲教育中间用什么方法和手段能够使你的收入提高，能够使你的客户人群提高。我讲的技术后面的问题。我对面向未来教育领域，内心是有一丝悲哀的，因为至少在我思考和理解的范围内，我从来没有想出来，互联网和AI是不是有可能彻底的改变中国教育现状？我没有想清楚。

不管怎么说，AI教育无非就是建立孩子更加健康的全面成长的体系，使孩子的学习效率迅速提高，给他们更多的时间进行人生的业余快乐的活动，让学生能够通过AI和移动互联的应用，能够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中间有更好的发展。同时，培养孩子的创造力，创新能力，同时把中国的教育真正引到我们所希望的完善的，而非是被应试教育所控制的体系中间去。

当然我也抱着希望，这个希望是什么？人工智能所起到一个重大的作用是，它能够客观地、全方位的、好恶遗漏的记录下来所有学生行动轨迹、行为轨迹、甚至到最后下来的思考轨迹，这件事情任何人做不到，老师做不到。

老师和家长看到学生某种行为和学习方法，也许他给的是一套方案。记录的重要性在于，它完全通过孩子在什么方面花的时间比较多，什么做的比较快，这个是天分和发展方向，这个时候我们靠测试来完成，其实不一定正确。

当你发现有的孩子做数学题速度极快，正确率极高的时候，你马上可以判断出来你的孩子在未来数学发展方向上潜力很大。你看到另外一个孩子题目也全部做对了，但是前面那个孩子只用了十分钟把题目做完，后面一个孩子用一个小时把题目做完，尽管两个孩子做的都是对的，但是这两个孩子一定是天上和地下。这个是AI可以做的。我们发现一个孩子做这个发展方向的时候他会收获其他方向的发展，这个老师和家长都没有办法纠正，人工智能可以。

比如，我的儿子做数学题做了两个小时都不愿意起来，而且除了他做数学题、物理题、化学题，他根本不涉及到人文、哲科的任何知识，我就知道这个孩子完全偏科了。所以我说这个孩子往数学方向发展和其他方向感兴趣。第二，我认为这个孩子缺乏人文、社科和哲学的基本知识，对他来讲是超级短板，这个短板人工智能可以弥补和解决，人工智能可以通过对孩子培养目标的设计，通过目标动向的推动孩子很自然的学到，如果你不把这些读完系统不给你推的数学题目，这样这个孩子知识平衡就可以解决，而这个家长做不到，人工智能能做到。

比如孩子在家里打游戏，待在家里打游戏不想做作业完全不想动，但是未来我觉得人工智能能解决。当你设计这套系统以后，当一个孩子坐那儿三个小时一动不动，未来人工智能一定会告诉孩子你下一个目标是你出去走五千步，如果不走五千步你回来根本打不开下一个工作任务。当然我这是一种想象描述，我不是搞技术的。但是未来人工智能我认为随着对孩子全面记录这件事情，或多或少是能够靠近或者能够做到。

中国所有的孩子它的前途只是一根线，就是高考，不管你原来学的多好，如果你高考成绩没到北大清华去不了，如果高考那天你生病了就算你倒霉。区块链根本是不可更改、永久保持数据技术，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孩子从小学开始到初中、高中的所有学习轨迹记录下来，而这个是不可以更改。再通过人工智能分析，是不是就可以拿出这个孩子人工智能分析报告递交到大学，说我的孩子12年就是这样的。是不是就可以把高考取消了？我12年学习的证明难道还不如你一天高考成绩吗？这个成绩不能更改。这个很重要，我认为在中国能修改的东西一定是会被修改。

所以，我个人认为未来教育领域在中国真正发生的革命还不是AI的革命，是互联网、AI加上区块链技术合起来以后颠覆的革命，这个是我们可以期待的，这个革命会带来教育的发展平衡和孩子们的幸福人生。